编者按:普通读者书店是近两年诞生的新的独立书店品牌,其杭州店开在钱江世纪城,对“何为好的书店空间”做了新的探索,最大程度去除了目前书店的商业标准化和奇观化。书店内的图书展陈也打破常规,不拘泥于特定的规则。本文我们请了普通读者书店杭州店店长杨硕,带领我们一探普通读者书店摆书“指北”。
图书展陈建基于图书分类,同时,对于一家渴望表达的中小型书店来说,一套适度得当的图书分类系统也是必备的。因此,需要先介绍一下我们店的图书分类。
普通读者的图书分类由主理人兼选书师确定,灵感来自法国哲学家阿兰·巴迪欧,他在《哲学宣言》中列举了通往真理的四条道路:爱、政治、科学、艺术,我们店的图书即分为这四大类。“爱”囊括了广义上的文学图书,兼及心理、旅行和生活类图书;“政治”以哲学、政治思想、历史、经管类图书为主;“科学”涵盖了类型小说、科普、博物和社会学人类学图书;“艺术”包含了美术、艺术史与艺术理论、中国艺术、电影、摄影、音乐、建筑、设计、时尚、漫画等图书;另有少量绘本。
如何将这些图书分类呈现在店内空间布局上当是图书展陈的第一要务。普通读者书店整体空间呈L形,L的两边各自形成一个相对独立的空间,我们将之分为A区和B区。A、B区四周都是书架,居中则是中岛展台(B区)和特制的大开本图书展台(A区)。A区陈列摆放的是艺术、科学图书,B区陈列摆放的是爱、政治图书。A区有门临街,B区有门通往商场,我们日常经营以B区门为主入口,假如你从B区门进到店内,环顾四壁书架,将会依次看到“爱”和“政治”类图书,右转进入A区,依次是“科学”和“艺术”类图书。
A区
B区
一般而言,书架上的展陈严格遵循图书分类,是常规展陈;展台上的展陈常常打破分类,聚焦于某个主题。
1. 常规展陈
书架展陈,能施展的空间很小,常规要做的无非是按图书分类将书塞到书架上,书脊朝外。但依然有一些要点,容易被人忽视,比如,一排竖放书脊朝外的书架上,要尽量有一两本书是封面朝外的,这种做法好像还有一个专门的术语,叫face out。
书架展陈
起初我也不太理解这种做法,在我之前的概念里,书架上摆书最重要的任务是在有限的空间里摆放最多种类的书,并保证相邻图书在主题或内容上有一定的关联度。但我后来想通了,这种固执的做法可能更适用于图书馆,甚至完全可以通过图书编目的方式实现,并不那么适用于书店,尤其是时下的书店。现在的图书多有塑封,考虑到书店运营的成本,不可能保证每一种书都有一本拆开的样书,封面上能展示的内容又远大于书脊,那么,在一排竖放的书里能有一两本face out的书,将能更大限度地向读者展示一本书的内容,进而吸引其购买。另外,书架上同一排的书多是同一种类的,一本face out的书能更直观地体现出这一分类,同时在视觉上又不至于太过单调。
A区“艺术”类书架更是有大量face out的图书,一般来说,艺术图书比其他图书更重视整体装帧和封面设计,多多face out不仅看起来更漂亮,也更能展示艺术图书意欲借助图像传递给读者的内容意义。另外一方面,艺术图书定价较高,读者购买率又比较低,左想右想,都大可不必采买足够数量填满书架,这也算某种中小型书店的忧伤吗?
A区
还有一点需要特别注意,人手够不到的高层书架和弯腰才能够到的低层书架,不是有效的展陈空间,尽量只放库存副本。
有意思的是,我们在原有的二级分类之外,还会做一些更细的主题分类(或是提示重要的作家,或是聚焦某个学术领域),以便签的形式打印张贴,这样在图书品类调整时也方便更换。比如,我店相当醉心于“西葡拉美文学”,于是像加西亚·马尔克斯、马里奥·巴尔加斯·略萨、罗贝托·波拉尼奥等等都获得了其应有的便签地位。有时,也会摘抄一两句书中的语句粘贴在相应的分类书架上,这种摘抄并非泛泛为之——仅仅为摘抄而摘抄、为营造氛围而粘贴,这些语句多是我们在阅读时有深刻感触的,何不摘抄下来大家一起分享。比如,我曾被废名的一句话——“诗人是小孩子,不必等到文化成熟时再动手写诗的”——深深触动,于是这句话也获得了其应有的便签地位。
值得一提是,在“爱”之下,我们并没有“中国文学”的分类,代之的是“华语文学”,我们不仅关注当下大陆年轻新作家的写作,也注目于大陆之外更广阔的华语文学世界。
2. 展台展陈
先从新书说起吧。
我们先后开辟了两块区域来摆放新书,B区进门的中岛展台摆的是“爱”、“政治”和“科学”类新书,A区进门的大开本展台摆的是“艺术”类新书。
新书台
在展台上摆书,封面大多是朝上或朝外的,这些图书多是书店特别推荐读者购买或阅读的,理应获得充分展示封面的机会。同一区域的书要有空间和内容上的关联,也要留有空隙,这些空隙保证了每本书都能在拥挤的展台得以呼吸,也让驻足于前疲于找寻的读者获得了一丝喘息。通过适当运用书立和书本展示架,及增减副本数量,展台的书籍在视觉上得以保持错落,不至过于单调。
B区的其他中岛展台陈列的就是我们定期会更换的主题图书了。主题的命名或是跟社会时事相关,或是店员翻书偶得,接着便要出动全部人马在店内搜寻相关图书,如何在有限图书里凑足相关图书的数量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于是找着找着,主题具体指涉的含义也在慢慢变化。比如,“Love is love”,个中缘起不必详谈,倒是可以列举两本收入这个主题的图书:白先勇的《孽子》、郭强生的《断代》,假如再版的邱妙津《蒙马特遗书》和《鳄鱼手记》能及时到店的话,当也是要列入其中的。再比如,“怎样给奔跑中的诗人对表”,是诗人王敖一篇诗歌评论的题目,他要给诗人西川对表,以纠正西川腐朽的关于诗歌浪漫主义的观点,而我们最近给出的对表书单有海伦·文德勒三种诗歌评论,分别是《我们隐秘的法则:叶芝与抒情形式》《花朵与漩涡:细读狄金森诗歌》和《诗人的思考:蒲柏、惠特曼、狄金森、叶芝》。
A区有一张大开本图书展台,我们会定期用它来做小型书展,已经做过一次后浪书展、一次童书展,目前在做的是“神怪百科图书展”。我们还有一个常设的展台主题——“女哲学家”,聚焦的是性别议题和在各个领域辛勤耕耘的女性,你能看到《点燃希望:古道尔的精神之旅》,也能看到《阁楼上的疯女人:女性作家与19世纪文学想象》。
A区门外临街有一排橱窗,我们开辟成了“橱窗书单”的主题,每周更新一次,每次陈列十本书,出现过的主题有“生命的重与轻:一段现代生活旅程”“数星星的夜”“动物凶猛”“乱读书”“一个孤独的散步者的梦”“反叛的现代艺术”……
拉拉杂杂写这么多,要说图书展陈有什么具体的规则其实很难,换言之,每个书店空间布局千差万别,图书展陈无法也不能拘泥于特定的规则。这本身就是一项相对复杂的工作,琐碎、需要耐心,不仅要求你要有一定的阅读量,对图书出版有所了解,也要有基本的审美,同时要在实际展陈中不停总结经验。但我始终认为,至少在图书展陈这件事情上,在顾及了内容的关联性之后,参差多态、逾越、离题,远远比视觉上的整齐划一重要。
作者:杨硕 普通读者书店杭州店店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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